桃
汉语言文学2020级4班 蒋晓璇
【一】
奶奶呆呆地望着桌子,不知道看见了什么,指着桌子旁的桃子,喊着:“叠叠,叠叠。”
“嗯?奶奶那是桃子。”江若妍拿起盘子里的桃,这桃是奶奶老家种得,奶奶老家的桃子鲜红嫩绿,味道香甜可口。
“爸,奶奶能吃桃子吗?”江若妍以为奶奶想吃桃子,但又担心给奶奶吃错东西。
“奶奶不能吃桃子。”父亲在厨房里提醒道。突然,奶奶夺走江若妍手中的桃子,护在怀里,任凭江若妍怎么劝说,都不肯放手。
奶奶得了阿尔茨海默症,现在的性情和智商就和两三岁大的小孩子一样,从一开始在生活几十年的小区里迷路,再到不认识自己的亲人。这病无药可治,一家人也伤心也难过却只能安慰自己,老人家年纪大了。
“妈,我在奶奶的房间里看到一副望远镜,看着像是很久之前的,那是谁的呀?奶奶的吗?”江若妍一边嚼着嘴里的饭,一边问道母亲。
“我也不太清楚哎。什么望远镜啊?”母亲不怎么清楚奶奶的东西。
“就是一个黑色胶皮的望远镜,上面有的地方胶皮都已经裂开了,看起来旧旧的,感觉像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一样。那是奶奶的吗?”江若妍问道。
“啊,那个望远镜啊,那个好像是你太姥爷的,就是你奶奶的爸爸。那个好像是你太姥爷的遗物,你奶奶可宝贵着它,你从哪拿出来的?”父亲依稀还能记得那个望远镜,便说:“你太姥爷可厉害了,年轻的时候就是拿着那个望远镜参与作战呢。”
“没,不是我拿出来的,我看它放在我的桌子上,我也不清楚谁拿出来的。”
......
吃完饭后,江若妍跑到了天台上,手里拿着太姥爷的望远镜,准备试试这个望远镜是否能使用。“这大晚上的,能看清楚什么呢?看星星?还是看月亮呢?”江若妍喃喃自语,盘着腿便坐在了地上。
“让我来看看...嗯...”江若妍双手举着望远镜,抬着头望着夜空,轻轻地扭动着目镜,调动焦距。
刹那间,江若妍透过望远镜看到了一束光。
【二】
这已是第五日的黎明,石子坡阵地上已是硝烟弥漫,日军与我方已相持了四天,双方就这样死死对峙着,没有任何一方撤退,也没有任何一方展开进攻,谁都没有放松警惕。
八路军伤亡惨重,眼看军粮也快要吃完了。陈卫国缩躲在战壕后,早已饥肠辘辘,摸了摸怀里的干粮却没有拿出,只是打开腰间的水壶抿了一口。陈卫国看了一眼身旁的小李,把怀里的干馍掏出来丢给他,“吃点吧。”
“排长那你吃啥?你还是别给我吧,你也快没东西吃了。”小李连忙把干馍塞回给陈卫国。
“我还能再忍忍,你赶紧吃了吧,废话别那么多,吃饱力气才能打仗。”小李没办法拒绝,拿起干馍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。
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,“咻!”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,日军开始了猛烈的攻击。迫击炮、燃烧弹、掷弹筒纷纷打来,日军投掷的燃烧弹使战壕的东侧燃起大火,一时间烟雾弥漫,十几个战士在爆炸声中血肉横飞。
一五五师部七八七团在张团长的指挥下也开火了,几十发炮弹像黑色鸦群盖住了天空,炮声一响,陈卫国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了晃,轰鸣声掀起一阵阵烟尘。
连续短促的爆炸声震耳欲聋,横飞的弹片也打得日军措手不及,惊慌失措的日军也在寻找着安全死角躲避子弹。杀声四起,一时间,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和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,四野肃杀,血染大地。
陈卫国手握步枪,率领第一梯队进入了冲锋位置,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,八路军突击的队员不断倒下,而后方的候补射手又迅速补上位置。
有个日本士兵杀得有点得意忘形,“呀呀”地叫个没完,陈卫国死死地盯着那个日本兵,突然,日本兵“呀”的一声,用尽全力向着小李的左胸来个突刺,“小心!”眼看着就快要刺向小李,陈卫国眼眶发红,他眼中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,对着日本兵叩响了步枪。日本兵猛地面朝地栽倒,小李一枪刺入日本兵的胸部,鲜血喷起有半尺多高。
两人身上的军装都被刀锋、弹片划得稀烂,小李左臂和肩膀都被刺刀划开了几道口子,陈卫国的脸上更是被刀锋从右往左划出了一道横口子,鲜血染浸了军装。
日本军训练有素,出手更是凶狠果断,只要一出刺刀那是必然痛下杀手的,一刀一枪仿佛要与对手同归于尽。
“全体卧倒!!!!”
“轰!轰!”两发炮弹一前一后向着陈卫国的战壕飞去,战壕周围被炸得碎石飞溅,一发子弹擦着陈卫国的左臂划过去,陈卫国的左臂被划出一道血口子,鲜血涌出,陈卫国的冷汗顺着脑门流下。
张团长指挥着三个机枪手试图用火力压住日本兵的来袭,日本兵被机关枪的扫射压在地上,动弹不得,趁着这时,小李和陈卫国冲回战壕内。
陈卫国气喘吁吁地爬到张团长的身边说:“团长,前面鬼子的袭击太猛了,许多弟兄们都牺牲了,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!”
张团长看了前方的战火,战场上残存的十几名战士呐喊着嘶吼着,向着前方进行一次又一次悲壮的攻击,战士们一个一个冲上去,一个倒下,另一个就替上去,鲜血如鹅毛般四处飞溅。张团长双眼通红,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情绪失控,也知道这将是一场险恶的战役。
“让我来吧!老张,小李,你让他们来掩护我,我冲到前面去!!娘的,我去把鬼子那边给炸了!!小鬼子......”话音还未落,陈卫国便把炸药包用布条绑在腿上,手里还提着几包炸药。
“小李,你还年轻你一定要活着,再帮我回去看看我媳妇和我闺女......”说完便蹿出了战壕,张团长来不及制止,也没有办法制止,只能看着陈卫国的牺牲,双眼早已浸满泪水,端起机枪怒吼喊道:“妈的,都给老子拼了!!”
陈卫国抱着炸药包在枪林弹雨中匍匐前进,他看着眼前的战士,自己的弟兄们一个个为掩护自己而倒下,双眼充斥着泪水,紧握着双拳。耳边的呐喊声,痛苦的呻吟声,枪弹射中的声音,炮声隆隆,越往前敌人的炮火攻击越猛烈,陈卫国身上已经中了两枪,意识已经开始模糊,剧烈的疼痛侵蚀着陈卫国的神经,指甲死死地扣住地下的泥土,快到敌人的战壕处,陈卫国左手拖住炸药包,右手拉燃导火线。
“轰”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,强大的冲击波如飓风般掠过,敌人的战壕瞬间化为了灰烬,顷刻间,鬼子的残肢断臂如下雨般纷纷落下,张团长怒吼着带领着剩下的战士们冲出了战壕......
【三】
爹爹去打仗前,亲手给陈安兰在院子里栽了一颗桃树苗,他答应陈安兰:“等到小桃树结果子的时候,就是爹爹回来的时候,到时候爹爹和兰兰一起吃桃子,好不好?”
爹爹走后,陈安兰每天细心照顾着小桃树,有空便端着小凳子坐在树苗前盯着小桃树,春去秋来,第一年桃树并没有结果。陈安兰很苦恼,不知道为什么结不了果,也看不见桃子。
陈安兰终究没有等到爹爹的归来。
等来的只有爹爹战友带回来的望远镜和照片。
第二年入夏,陈安兰记得那天下午,她刚给小桃树浇完水,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来到家里,把怀里的布袋递给了娘,娘便抱着她失声痛哭,她问娘发生了什么,娘没说话,只是用一直发抖的双手紧紧得抱住她。
自从那天起,陈安兰很少看见娘的笑容,她有时候会问娘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,娘没有说什么,但陈安兰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悲伤。长大后陈安兰知道父亲在战场上牺牲了,她盯着院里的桃树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过了好半天,才回到房子里。娘一直没有改嫁,独自抚养着陈安兰长大成人,结婚生子。
陈安兰出嫁的前一晚,陈安兰坐在梳妆台前,娘帮陈安兰梳着头发:“真快呀......你爹要是看到你出嫁了,一定脸上都笑开了花。”陈安兰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,她握住娘的手,声音有点哽咽:“爹爹一定会高兴的。”
出嫁的那天,是春末之时,小院里鞭炮齐鸣,陈安兰出嫁了,成为了别人的妻子。
小院里桃树开花了。
“你怀着孕,还挺个大肚子回来干什么啊?”
“娘,你不是说院里的桃树结果了吗?我想尝尝味。”
“你要想吃桃子,我就给你送过去。你怀着孕万一出了什么事?!”
“哎呀娘,我知道了,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。”
【四】
江若妍双眼通红,泪水盈满了整个眼眶,眼泪就像是止都止不住一样从眼眶溢出,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,滴在嘴角上、胸膛上、地上。
她透过太姥姥的望远镜看到了八十多年前的战场还有奶奶的一生。江若妍再次拿起望远镜却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“嘭”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天际,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,除夕夜的烟花腾空而起,在寂静的夜空里绽放。除夕夜的烟花盛宴,在星空下上演,满天大大小小忽明忽暗的繁星,烟花绚烂绽放着,这一瞬即一世。
江若妍抬头仰望着星空,她擦干脸上的泪水,下了天台回到家里。
客厅里,奶奶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桃子,她浑浊的双眼好像透过江若妍看到了什么。
“爹爹,爹爹。”
错位的时空里,爱,从未改变,始终不渝。